My Ghost say Salut

我的朋友阿迪奧思，一個留著落腮鬍的西班牙人，
在一個好天氣，教我認識另一個叫做羅帝雅的女孩，
一個除了任性得很沒有其他缺點的人。
他們大概當時在談戀愛吧，彼此猜忌爭執不斷，
在酒吧裡互甩巴掌，一回家卻又死命地親吻對方的嘴巴。

後來羅帝雅在另外一個好天氣出於不小心，服藥過量死了，
阿迪奧思從此沒有再出現。

兩年後我在馬路上偶然看見他在對岸。

阿迪奧思看起來精神奕奕，
臉上帶著像是從沒經歷過任何苦難的人生所特有的單純的快活。

我朝他揮手，但是他沒有看見。

陽光撒落在他金棕錯落的髮絲，像傾倒了一盆昨夜的星星在上頭，
閃閃發亮，充滿希望。

我看得入迷，忘了自己正走在斑馬線上。
隨著燈號轉紅，我被困在車流裡進退不得。

而我所注視著的阿迪奧思的視線始終沒有落在我身邊。

他的動作彷若被排除在世界之外那麼輕快，
像是透過單向玻璃觀察另一頭不將我們的存在納入考慮的空間，
我感到焦急和一種不得其所的期待。

阿迪奧思在路邊神情愉快地抽完一支煙，
接著緩慢地舉起左手一把黑傘，按下自動開關，
啪一聲，傘像一朵烏雲籠罩著他。

巨大的車流在我的身旁刮起一陣氣味惡劣的風，
我皺著眉頭，卻看見阿迪奧思乘著這薄層空氣所鼓動的傘起飛。
我錯愕地抬起頭，看著阿迪奧思頭也不回地飄走。

我踏在卑微隆起的分隔島上呼喊著他的名字。
"阿迪奧思!!!!阿迪奧思!!!!"
我不想要跟他說再見，但就是停不下來。

我看著阿迪奧思的身影逐漸模糊，直到渺小得像是空氣裡的塵埃，
綠燈亮起，人群從我前後湧來。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脖子僵得發硬。

啊，沒有人和我一起目睹阿迪奧思的飛行，
事實上大概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我轉了轉脖子，抬起腳步，繼續朝馬路另一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