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我們好喜歡的北邊祕密小海灘,我總是幻想要離家出走到那裡。









住在生意清淡的廉價旅社,避開店主人一家用餐時間,
在那個狹窄油膩的廚房煮湯麵,一個人坐在狹長的陽台上狼吞虎嚥,
海風吹得我一頭亂髮。


晚飯後我躺在鋪著潮溼床單的雙人床上,盯著牆上微微發霉的壁紙,
和化妝台上一盞過度裝飾的檯燈,它讓整個房間變得相當超現實。
我在近來幾次惡夢裡還見過它在房間角落散發微微光芒。



靠近馬路有一家雜貨店,我每兩天都要光顧一次。



我是在這裡才喝碳酸飲料的,這讓我感覺比較接近現實或是文明,提醒我不要過於耽溺。
顧店的阿伯老是想要請我抽煙,因為盛情難卻,我只好假裝自己是日本人聽不懂,
後來他也竟然跟我說起日語,這下我就真的不懂了。
最後我只好模仿日文腔中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結帳時跟他聊聊天。



有時候我也會到小吃店打牙祭,不過這方面就沒有什麼好值得提的了。









我打算在那裡什麼也不做,每天散步到海邊那間門可羅雀的咖啡店兼餐館,
坐在露台看著海的輪廓、海的本身以及海的後面,那些我看不見的東西。
咖啡店裡所有東西都貴得嚇人,像是要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天涯海角,
向邂逅的旅客一次收齊這些許久時光之中,為了迎接他們而使我們虛擲之光陰的代價。
我在這裡把三年份的各式雜誌看完,一口吞下大量過期的資訊,
它們散發著跟紙張本身相同的、不可挽救的頹喪氣味。
有幾次我把這些陳舊的紙張湊到鼻尖聞,不可思議地覺得自己置身廉價髮廊。









有些場景不是虛構,我的確來過。
不到一年的時間,它倒閉了。
很有安哲羅普洛斯味道的在海邊凋零的平房、斑駁的牆壁。
它像是獨立於我的時間之外,吸納了海浪沖刷的世界的疲軟,
我覺得我也不可能好好感知我眼裡的世界了。


門外的海灘封鎖,不知從哪裡來的各式各樣垃圾圈住我的沙灘。


從前我只在白天才來到沙灘。
我害怕夜晚的海,它與白天的海是獨立開來的。
夜晚的海是和白天的天空交換顛倒過來的,只要一靠近就會踩空,
跌到宇宙深邃的黑黯裡的。



不過不管是白天的海也好、夜晚的海也罷,
它們同樣承受了不被瞭解的苦,哪兒也去不了的留在原地,
整個世界離它們而去。









大概也是同一個夏天。

稍早我們似乎還去了其他更遠的地方。









民宿老闆的兒子,他說"我時常去瑞穗牧場玩“,像是說"我時常去動物園"那樣平常,
距離我們遙遠的島的另一邊總是有我們很難想像的生活情趣。


吃過早餐我拍了他的照片,順口說,等我洗出來寄給你。

離開民宿後,我在瑞穗火車站前的小藥房買了暈車藥,
因為地圖上的南橫像條蛇曲行過山,我皺了好久眉頭,
但除了這裡我無路可去。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為什麼在照片洗出來之前,我竟然一點點都記不得這些事情?




哎我可不可以也在什麼時候,不被我所杜撰的記憶尋找,
在一個沒有希望也不會感到絕望的絕對純粹裡裡好好地過一夜。




放心而我會和你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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